第 9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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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3 章
江垚的錢包最裏層，有一張照片。
一家四口的照片。
有次暑假他帶英姿去海邊玩，沙灘上偶遇了一個活動。
機器拍下他們兩人的照片，通過分析他們的五官，然後AI模擬出他們下一代的賽博孩子。
他覺得無聊，她卻覺得很有意思。
她甚至要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的模樣，然後打印出來，塞到他錢包最裏層。
他不肯，她硬塞。
他拗不過她，半推半就答應了。
他笑話：“嘖嘖嘖，我還沒說要娶你，你怎麽這麽恨嫁？”
她端著一家四口的照片、滿意地端詳：“怎麽？你還想和別人結婚？”
“那倒沒有。”他把錢包奪回來，英姿以為他要扔掉。
沒想到他看了半天，忽然想起來：“欸，你就想了一個名字徐渺渺，另一個叫啥？”
“不知道啊，留一個給你自己想吧。”
這照片裏的一家四口，笑得那樣開心。
可是漸漸的，其他三個人的面容漸漸模糊，最後只剩下了江垚一個人。
……
初中時那場舞會，他沒搶到英姿的捧花，越想越不甘心，然後回頭找她、牽著她的手和她一起奔回舞臺。
回頭時，她卻不見了。
……
高中的畢業舞會上，他牽著方永琳的手為舞會領舞，英姿生氣地潑了他一臉的酒。
他甩開方永琳的手追過去，那個提著裙擺的少女跑得那樣快，在拐角處化成了一陣泡沫，瞬間就消失了。
……
他們畢業後去香港玩，在維多利亞海港，他們相依賞海景。
她的長發勾得他癢癢的，低頭想親她，卻只有風。
……
他們約定了一起去雪山拍婚紗，最後都沒去成。
……
她就喜歡吃吐司邊，把剩下的吐司芯硬塞到他嘴裏。
他張開嘴，面前卻空無一人。
……
少年時期最真摯的熱戀，無數無數的場景。
在他車禍後，少女的身影化作一團煙，那些場景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他們再也回不去了。
英姿很平靜地說：“你說得對，我沒有忘記，我是在裝，一切都是我想報覆你。你那樣傷害我，我想讓你也嘗嘗同樣的痛苦。”
她只後悔一件事：“我利用陳酉安的同情、一直勾引他，想讓他幫我對付你。可是我真的愛上他了，現在，我後悔了，他卻不要我了。”
都結束了。
她把他錢包最裏層的照片抽出來：“所以，阿垚，我們已經結束了，你不承認，那也是結束了。我愛上了別人，就算他不要我，我也回不到你身邊了。”
他們心平氣和地說了好一會兒話。
好像自從他車禍後他們再也沒有這樣說過話。
他把曾經的一件一件都翻出來和她說，她很淡定地和他一起回憶。
最後他卻先受不了。
江垚跪在地上抱著她的雙腿，埋首在她膝間：“英姿，我不甘心，我們怎麽就變成這樣了？我們曾經那麽幸福，因為一次車禍，因為我犯了錯，你就再也不肯回到我身邊了嗎？”
她平和又從容：“是，我不願意。我已經愛上了別人，我不愛你了。”
他豁然擡頭，猩紅的眼眸中盡是瘋狂：“你想報覆我？你怎麽會愛上那個瘸子？你這樣說是在氣我嗎？”
她居高臨下撫摸他的臉：“我不想報覆你，你不值得我做任何事。”
這不是精神勝利法，也不是人生餿雞湯，這是事實。
她早該意識到的，她唯一的力量就是陳酉安。
可是她可會利用他，到現在後悔莫及。
“你用這種方式報覆我？你明明知道我寧可和你糾纏一輩子！”
她自嘲地笑出聲：“別逗了好嗎？你這樣的人怎麽會被我報覆成功？你會難過一陣子，然後很快找到下一個受害者，聲色犬馬，汲取所有人的精神養分，舒舒服服、轟轟烈烈地過一輩子。死的時候兒孫滿堂，說不定還有一堆私生子。我不想耗在你身上了，我們有過快樂，但，也就這樣了。”
“你就這樣否定了我們一起度過的十幾年？”
“我沒有否定你，我是認清了你。我早該認清你的，在我醒來後、在你車禍後、甚至更早……”
他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涼氣：“你後悔了？我們在一起十幾年，你後悔？”
她仔細想了想，有個人影一閃而過：“沒有後悔，因為有過你這樣失敗的感情，我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。”
什麽恨海晴天，什麽互相虧欠。
都是她的一廂情願。
“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想象你這樣的人能受到什麽傷害。”
“所以你用分手來懲罰我？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感情的人？我們在一起十幾年，十幾年！你就這樣全否定了？轉身就走了？”
“我也是失去了自己愛的人，才明白，其實想報覆想要道歉，說明沒有放下。”她閉上眼，仿佛就能看見陳酉安的眼神。
那無欲無求、對她禮貌又疏離的眼神。
像是有把鈍刀子，在心上來來回回地割。
血肉模糊、痛不欲生。
她睜開眼，喟然嘆息：“他對我再也沒有要求的時候，我才是真的心如死灰。”
他不可置信，許久，笑出聲：“陳酉安，已經是你心裏唯一愛的人了。”
“是。”她毫不猶豫，“說實話，因為你我失去了他，還是挺怨你的。說到底，我還是最怨我自己，他給了我太多的機會，是我沒珍惜。”
他絕望地低聲嘶吼著：“徐英姿，當年我車禍的時候，你是怎麽堅信我不會忘掉你的？你是怎麽堅信我們之間的愛情不可動搖的？輪到我了，你為什麽不信呢？我們這麽多年的承諾呢？！”
她撫著他的臉，這是她第一次見江垚哭：“我知道你此刻的痛苦是真的，但是沒關系，你會好起來的，你就是這樣的人。”
“我真是好恨啊英姿，就是那一場莫名其妙的車禍，把我們倆分開了，怎麽會這樣？為什麽會這樣？你為什麽會愛上別人？為什麽……”
他死死摟著她，嚎啕大哭，像是沒有明天那樣地哭。
可是英姿知道，他此刻的痛苦是真實的。
但這點痛苦對他來說，很容易克服也是真的。
他就是這樣一個人。
追妻火葬場，只是女人用來自我安慰、意淫的一個神話而已。
江垚不會的。
實在追不到，他就算了。
一般男人都會算了。
她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，線條分明，蜿蜒向上。
以後她也要這樣，再曲折，也會努力向上生活。
最後天亮了，他送她出門，路過的保安很震驚。
“這位小姐，不是昨天非要進來的那位嗎？我沒放你進來啊。”
他茫然四顧：“這、傳感器怎麽沒報警呢……”
江垚隨口說：“我留了一個不會報警的秘密通道，只有她知道。”
然後送她上車。
他還趴在車窗上和她說：“我怎麽都覺得我們倆很合適，你要是後悔了，可以來找我。”
頓了頓，補充道：“不過我要是結婚了，你可能要等一等。”
她只是笑，推開他的胳膊、關上車窗。
“我可不會再想起你了。”
開車，駛向前方。
江垚就站在原地，一直默默註視著她離去，直到被水平線淹沒。
==
後面的日子，她想努力生活。
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，跟著胡馨萍，好好跳舞。
只是偶爾實在忍不住的時候，翻開相冊，摸摸陳酉安的臉。
又或者打開新聞，看看他的官司進展如何。
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。
有次胡馨萍無意中問起：“那個陳酉安出來沒？他到底有沒有犯罪啊？”
“媽，我說了他是被冤枉的。”
胡馨萍嘀咕著：“哦，誰知道他們豪門裏有多少彎彎繞繞。”
沒一會兒她又問了一句：“那他回來後，還來見我嗎？”
見家長……
英姿沒說話。
胡馨萍沒等到她的回答，伸出頭來問她：“英姿啊，你們不會分手了吧？”
“沒有！”
沒有任何猶豫，她脫口而出。
然後英姿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。
不，他們其實已經分手了。
可她潛意識裏完全不想承認。
胡馨萍皺著眉頭打量她，英姿心虛地低下頭，不敢看她。
第二天起床，英姿揉著眼睛吃早飯，坐下來卻看到今天餐桌上不是包子，而是吐司和花生醬。
胡馨萍拿筷子給她抹醬，邊抹邊抱怨：“這玩意兒有什麽好吃的？我大老遠給你買這個，剛才嘗了一口，甜不拉幾的，怎麽從小就喜歡吃這個……”
英姿實在忍不住，在眼淚落下前捂著嘴奔向洗手間。
胡馨萍以為她不舒服，慌慌張張來敲門：“小姿啊，你怎麽了？”
英姿打開水龍頭：“媽，我沒事，剛才咬到舌頭了……”
其實已經泣不成聲。
好不容易緩過來，她踱步出來，胡馨萍卻完全沒註意到她。
她盯著手機屏幕、張大了嘴，驚愕不已：“小、小姿啊，這出事的是你男朋友嗎？”
出事……
英姿心下一沈，立刻把手機拿過來看最新的推送消息——
【南美□□火並現場槍林彈雨，陳氏總經理在押解途中疑似中彈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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機器拍下他們兩人的照片，通過分析他們的五官，然後AI模擬出他們下一代的賽博孩子。
他覺得無聊，她卻覺得很有意思。
她甚至要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的模樣，然後打印出來，塞到他錢包最裏層。
他不肯，她硬塞。
他拗不過她，半推半就答應了。
他笑話：“嘖嘖嘖，我還沒說要娶你，你怎麽這麽恨嫁？”
她端著一家四口的照片、滿意地端詳：“怎麽？你還想和別人結婚？”
“那倒沒有。”他把錢包奪回來，英姿以為他要扔掉。
沒想到他看了半天，忽然想起來：“欸，你就想了一個名字徐渺渺，另一個叫啥？”
“不知道啊，留一個給你自己想吧。”
這照片裏的一家四口，笑得那樣開心。
可是漸漸的，其他三個人的面容漸漸模糊，最後只剩下了江垚一個人。
……
初中時那場舞會，他沒搶到英姿的捧花，越想越不甘心，然後回頭找她、牽著她的手和她一起奔回舞臺。
回頭時，她卻不見了。
……
高中的畢業舞會上，他牽著方永琳的手為舞會領舞，英姿生氣地潑了他一臉的酒。
他甩開方永琳的手追過去，那個提著裙擺的少女跑得那樣快，在拐角處化成了一陣泡沫，瞬間就消失了。
……
他們畢業後去香港玩，在維多利亞海港，他們相依賞海景。
她的長發勾得他癢癢的，低頭想親她，卻只有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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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就喜歡吃吐司邊，把剩下的吐司芯硬塞到他嘴裏。
他張開嘴，面前卻空無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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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他車禍後，少女的身影化作一團煙，那些場景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他們再也回不去了。
英姿很平靜地說：“你說得對，我沒有忘記，我是在裝，一切都是我想報覆你。你那樣傷害我，我想讓你也嘗嘗同樣的痛苦。”
她只後悔一件事：“我利用陳酉安的同情、一直勾引他，想讓他幫我對付你。可是我真的愛上他了，現在，我後悔了，他卻不要我了。”
都結束了。
她把他錢包最裏層的照片抽出來：“所以，阿垚，我們已經結束了，你不承認，那也是結束了。我愛上了別人，就算他不要我，我也回不到你身邊了。”
他們心平氣和地說了好一會兒話。
好像自從他車禍後他們再也沒有這樣說過話。
他把曾經的一件一件都翻出來和她說，她很淡定地和他一起回憶。
最後他卻先受不了。
江垚跪在地上抱著她的雙腿，埋首在她膝間：“英姿，我不甘心，我們怎麽就變成這樣了？我們曾經那麽幸福，因為一次車禍，因為我犯了錯，你就再也不肯回到我身邊了嗎？”
她平和又從容：“是，我不願意。我已經愛上了別人，我不愛你了。”
他豁然擡頭，猩紅的眼眸中盡是瘋狂：“你想報覆我？你怎麽會愛上那個瘸子？你這樣說是在氣我嗎？”
她居高臨下撫摸他的臉：“我不想報覆你，你不值得我做任何事。”
這不是精神勝利法，也不是人生餿雞湯，這是事實。
她早該意識到的，她唯一的力量就是陳酉安。
可是她可會利用他，到現在後悔莫及。
“你用這種方式報覆我？你明明知道我寧可和你糾纏一輩子！”
她自嘲地笑出聲：“別逗了好嗎？你這樣的人怎麽會被我報覆成功？你會難過一陣子，然後很快找到下一個受害者，聲色犬馬，汲取所有人的精神養分，舒舒服服、轟轟烈烈地過一輩子。死的時候兒孫滿堂，說不定還有一堆私生子。我不想耗在你身上了，我們有過快樂，但，也就這樣了。”
“你就這樣否定了我們一起度過的十幾年？”
“我沒有否定你，我是認清了你。我早該認清你的，在我醒來後、在你車禍後、甚至更早……”
他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涼氣：“你後悔了？我們在一起十幾年，你後悔？”
她仔細想了想，有個人影一閃而過：“沒有後悔，因為有過你這樣失敗的感情，我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。”
什麽恨海晴天，什麽互相虧欠。
都是她的一廂情願。
“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想象你這樣的人能受到什麽傷害。”
“所以你用分手來懲罰我？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感情的人？我們在一起十幾年，十幾年！你就這樣全否定了？轉身就走了？”
“我也是失去了自己愛的人，才明白，其實想報覆想要道歉，說明沒有放下。”她閉上眼，仿佛就能看見陳酉安的眼神。
那無欲無求、對她禮貌又疏離的眼神。
像是有把鈍刀子，在心上來來回回地割。
血肉模糊、痛不欲生。
她睜開眼，喟然嘆息：“他對我再也沒有要求的時候，我才是真的心如死灰。”
他不可置信，許久，笑出聲：“陳酉安，已經是你心裏唯一愛的人了。”
“是。”她毫不猶豫，“說實話，因為你我失去了他，還是挺怨你的。說到底，我還是最怨我自己，他給了我太多的機會，是我沒珍惜。”
他絕望地低聲嘶吼著：“徐英姿，當年我車禍的時候，你是怎麽堅信我不會忘掉你的？你是怎麽堅信我們之間的愛情不可動搖的？輪到我了，你為什麽不信呢？我們這麽多年的承諾呢？！”
她撫著他的臉，這是她第一次見江垚哭：“我知道你此刻的痛苦是真的，但是沒關系，你會好起來的，你就是這樣的人。”
“我真是好恨啊英姿，就是那一場莫名其妙的車禍，把我們倆分開了，怎麽會這樣？為什麽會這樣？你為什麽會愛上別人？為什麽……”
他死死摟著她，嚎啕大哭，像是沒有明天那樣地哭。
可是英姿知道，他此刻的痛苦是真實的。
但這點痛苦對他來說，很容易克服也是真的。
他就是這樣一個人。
追妻火葬場，只是女人用來自我安慰、意淫的一個神話而已。
江垚不會的。
實在追不到，他就算了。
一般男人都會算了。
她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，線條分明，蜿蜒向上。
以後她也要這樣，再曲折，也會努力向上生活。
最後天亮了，他送她出門，路過的保安很震驚。
“這位小姐，不是昨天非要進來的那位嗎？我沒放你進來啊。”
他茫然四顧：“這、傳感器怎麽沒報警呢……”
江垚隨口說：“我留了一個不會報警的秘密通道，只有她知道。”
然後送她上車。
他還趴在車窗上和她說：“我怎麽都覺得我們倆很合適，你要是後悔了，可以來找我。”
頓了頓，補充道：“不過我要是結婚了，你可能要等一等。”
她只是笑，推開他的胳膊、關上車窗。
“我可不會再想起你了。”
開車，駛向前方。
江垚就站在原地，一直默默註視著她離去，直到被水平線淹沒。
==
後面的日子，她想努力生活。
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，跟著胡馨萍，好好跳舞。
只是偶爾實在忍不住的時候，翻開相冊，摸摸陳酉安的臉。
又或者打開新聞，看看他的官司進展如何。
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。
有次胡馨萍無意中問起：“那個陳酉安出來沒？他到底有沒有犯罪啊？”
“媽，我說了他是被冤枉的。”
胡馨萍嘀咕著：“哦，誰知道他們豪門裏有多少彎彎繞繞。”
沒一會兒她又問了一句：“那他回來後，還來見我嗎？”
見家長……
英姿沒說話。
胡馨萍沒等到她的回答，伸出頭來問她：“英姿啊，你們不會分手了吧？”
“沒有！”
沒有任何猶豫，她脫口而出。
然後英姿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。
不，他們其實已經分手了。
可她潛意識裏完全不想承認。
胡馨萍皺著眉頭打量她，英姿心虛地低下頭，不敢看她。
第二天起床，英姿揉著眼睛吃早飯，坐下來卻看到今天餐桌上不是包子，而是吐司和花生醬。
胡馨萍拿筷子給她抹醬，邊抹邊抱怨：“這玩意兒有什麽好吃的？我大老遠給你買這個，剛才嘗了一口，甜不拉幾的，怎麽從小就喜歡吃這個……”
英姿實在忍不住，在眼淚落下前捂著嘴奔向洗手間。
胡馨萍以為她不舒服，慌慌張張來敲門：“小姿啊，你怎麽了？”
英姿打開水龍頭：“媽，我沒事，剛才咬到舌頭了……”
其實已經泣不成聲。
好不容易緩過來，她踱步出來，胡馨萍卻完全沒註意到她。
她盯著手機屏幕、張大了嘴，驚愕不已：“小、小姿啊，這出事的是你男朋友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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